文/李国华、赵子龙
访谈时间:2010年8月28日
访谈地点:北京、重庆
赵子龙(以下简称赵):“一根有质量的线条对我来说是一条可以向心灵深处通幽的曲径”,那么你的绘画线条的气质与你个体生命的气质有什么关系?
王俊(以下简称王):线条成为我绘画的基本语言,很大部分原因是源于我对铜版画的学习,我喜欢铜版画沉静尊贵的古典气质。平常我习惯用细小的毛笔绘画,线条常常是纤细和脆弱的,曾经,我希望可以用极端脆弱的线条去呈现一种厚重的力量感,这种近乎悖论的关系是和我的生活体悟紧密相关,描绘的线条就象一根根敏感的毛细血管和神经末梢,也有些象脉动着的心电图,可以去触碰到自己内心的隐秘处。
李国华(以下简称李):上文提到你希望用极端脆弱的线条去呈现一种厚重的力量感,这种近乎悖论的关系是和你对生活体悟相关,那么你对于生命的最大体悟是什么?
王:生命的渡过是有重量的,充满各种无常的梦觉,有着太多的不确定,不必太执于一点,
尽量以简单的心态去平衡得和失的关系,尽量对每一天保持好奇心吧。
王俊《阅读·被涂写的诱饵》,行为,2003年
李:在你画面中出现的一些由曲线构成的具象图形,代表了什么?在你看来绘画的本质在于“观看的呈现”,能否进行阐述?
王:由线条构成的形象就是如其所示吧,这些图像的选择并没有特别的指涉或隐喻,相反我是有意在绘画中模糊明确的图像意义。很多时候,我也在想绘画的本质是什么?或者说在今天绘画何为?如果去除附着在绘画表面上的那些诸如文学、社会学、宗教或历史的外衣,绘画只剩一个图像本身,只是在大多数时候我们强化了绘画的叙事、载道或情感功能,给一个图像赋予了太多复杂的意义。绘画首先还是关乎视觉经验的一种活动,绘画不应该是社会学的插图或哲学的附庸,我更愿意将绘画视为一种纯观看的结晶,是一种捕捉“象”的行动,是观看一个“象”的迷踪所留下的证据。但在绘画中实际上是不能够完全捕捉住一个“象”的,它在时间的流里滑动和闪烁,瞬间清晰又瞬间扑朔迷离,是眼睛观看的物象也是心灵关照的世事。纯粹的观看更接近存在本身。其实这依然是一种陈词滥调,在整个现代艺术史上,“什么是绘画?”是一个持续至今被不断讨论的问题,从塞尚对一个物的凝视,从马格里特对图像错觉和歧义的处理开始就不断有人加入讨论的行列,也持续地给出不同的方案,问题的根还是在那儿,重要的是从什么角度和用什么方式讨论问题,新的语言方式产生于独立的观看视角,几十年来一直都有新的讨论方式出来体现作者思考的价值,反过来也促成问题自身的更新。我的绘画创作是从这个角度切入的。历史最本质的问题其实并没有大的改变,改变的是阐释方式和解题方式。我相信,绘画的历史其实也可看作一部视觉经验的流变史,题材和内容也许会随着世事而变幻、消逝,最终能留下来的还是艺术家个体对外部观看所提炼创造出的新绘画语言。
李:除了绘画,你涉猎的领域还包括装置、摄影,这些作品是沿着一条怎样的脉络?在不同的阶段去掉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今天你看来所有艺术形式的共同之处是什么?
王:我的创作一直在发展,虽然使用的媒介在变化,但作品内部持续的关注点和语法却是相互关联的。基本是在两条线索上交替进行着,从前几年对知识、阅读的质疑到目前绘画对观看本身的关注,这是一条向内的线索;另外一条比较倾向于对社会变化的反应,这种类型的作品比例小一些,两条线互相交错、跳跃着在进行。我愿意作品与作品之间保持一种弹性,作品的意义有时候是在这种弹性中相互注解和印证产生的。创作是一个不断认识自己的过程,也是自己对外部做出的自然反应,行走的目光总是朝向黑暗的前方,留下跌跌撞撞的足迹,不同的足迹互为印证和参照,或许途中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鞋子。现在我已很少用摄影作为创作的手段,因为我没有找到合适可靠的方法。我越来越认识到,尽量用自己可把控的方式去做作品,尽量自然一些,尽量诚实的去靠近自己的内心是最重要的。我迷恋手工和细节,我乐意将这种迷恋置于简洁和静默的氛围中,这在我几乎所有的作品中都有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