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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劲松:实验艺术教育问题
作者:杨劲松    来源:杨劲松博客    日期:2010-07-28

问题三  实验艺术如何其他?

教育本来就是富含“实验”特质的手段。只是被定性为指标性、目的性的工具后,才成为填鸭式的应试模式。实验(娱智)的特质才在教学中被淡化,直至实施所谓“标准化”评估才被淘汰出局。因此当下无论是主张中式的“寓教于乐”观,还是持西式的“知识进化”论,教育不能止步于知识技能的授受和空对空演练模式,而是既要能向全球文化发展提供知识技能和思想的专才,又要面对更高的不确定性和随意性等新鲜事物培养文化兼容能力强的新人。这一趋势引发了关于“教育”的讨论,也为实验艺术教育提供了施展空间。

今天,有一种被西方学界称之为“后学科”的思潮,鼓吹教育应任由兴趣点随意穿越传统学科界限的做法,呈现出的流动性阐释结构,正生机勃发地牵动全球新文化创造功能。此类包含多种学科交叉互动的教育趋势,有如朱熹“理一同殊”所释之“一个月亮照在江河上会映出千万个月亮”的道理。是一种演化而非进化的关系。前者不同处表现为理论的企图是:“如果打破旧的学科壁垒只是为了用新的学科取而代之,还是毫无用处的”。(注3)“有用与否”作为否定之否定后的西方教育态度,是因为不盲目接受现成的各种历史论述、科学论述和规范体系基础上的批判、重新进行文化研究与社会调查实践、并提出大胆否定的思想需要。针对习惯把自己的思想纳入所谓规律、法则等固定方法中去生活,面对如此普遍存在的“集体无意识”,现代化逻辑、理性思想、道德规范等被尊称为“科学方法”的东西,在引导人们进行有规则的思考中,也在丧失和泯灭人类发现问题和怀疑生活的能力。

因此,怎样恢复和提升人类越来越依赖于工具理性、科学主义等便利性而丧失掉了感知自然、生命、存在意义的能力,搞清楚生存意义的虚实关系,弄明白所谓外科手术式与中医内外兼治式手段的优势与局限,发展出另辟蹊径的现代治学从艺的思想,应是实验艺术教育所关切的主题。

实验艺术教育的主战场被设计在社会互动的现实场所内,“现场与在场”的特性,要求其教科书内容的三分之二产生于阶级、性别、性和种族身份以及现实生活的每一环节里,它的技能与作品形态是与社会生活节奏密切相关的产物,其有效性和创新性特质是由社会生活内容所决定并加验证的。此类旨在智能、技能与沟通交换能力全面发展的艺术教育结果,对于习惯既存的审判模式和生存机制里的人而言,实验艺术教育所涉及的对象范围和内容过于宽阔,因而缺乏专业的确证性,因此“被”认为毫无用处。但这正是实验艺术教育能够超越局限提出或试图提出问题来获得界定的条件之一。

实验艺术教育,相较于稳定的教育模式,由于所设前提条件和解决问题的角度和方法是由外而内的不同,其结果必然呈现完全不同的授受关系和人才形态。表现在教学过程里就不仅仅是画什么和怎样画的技术性问题,而是怎样思想,并透过重新考察而生成图像这个中介来真正表达生存意义的结果。唯其如此,实验艺术教育才能摆脱所谓“囚徒悖论”,实现“学术无禁区”的治学理想,并揭穿环绕在“教育”头上的各种神话与陷阱。

1. 如何超越认识局限,实现“学术无禁区”的理想索求?

我们虽然都是生活在人为主体的社会中,但“人是思想的生存物”(注.4)。思想的碰撞和争论时常会激发一个民族、一群人、一种生活方式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会激发出重大的理论索求和创新的索求。以此为前提,返身思考思想之源、人本之源以及社会之源这些个看似大而虚的问题,是鉴于我们生存的所谓“社会”,既然是一种人间的组织模式,关于这一模式的正当性与确定性的所有规则和条例就不可避免地具有人的优势和弱点。关于这个模式所有有效法则和手段就有可能像人一样的犯错误,或寿终正寝。这些与生俱来的缺陷即使在制度之初就将人类的劣根性考虑在内,也不能保证一劳永逸的准则行之有效。因此,实验艺术教育要跨越的认识误区在:西方现当代艺术思想和创作方法作为一面镜子,不是只看到自己的不足而迷失,而是找到差距的真相而辨明当代艺术的“真相”。合理地接受或主动放弃部分解释存在意义的价值意图,是不是能够有意义地实验“他是一面镜子,我也是一面镜子”,在互照之中找到差距而后生才是实验的意义所在。

有论者说:“作为中国当代艺术理论的哲学基础和现代思想几乎都发源于西方(注.5)”理论的从属性导致了艺术实践的依赖性,中国现当代艺术从根本上很难逃脱“西方主义”的阴影。显然,这是一个既成的镜像论事实。作为拥有生命经验的每个人而言,懂得了“镜像”的意义,或者说如果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是真伪,又如何能够弄明白自己生存的意义?同理,懂得了“阴影”的存在,就会有摆脱阴影的方向和方法。事实上,实验艺术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深陷西方主义逻辑维度而难于自拢,困境不在摆脱的主观意愿上,而在思想的空缺。是否要搬出中国古典哲学和文化来磨砺思想,是件见仁见智的事。但面对每天都是新鲜生动的事实,从日常切身经验中开始自觉思考,在顺境与逆境中反省周遭的人与事的关系,并非不是思想可以开始发力的地方。如此说来,“学术禁区”就不过是种说法罢了。所谓“用一切混合一切”的实验主张,尽管存在许多可商榷的地方,只要切合我们生存的实际关系,解决了我们思想空缺的根本问题,就比“二流模仿”来的真切感人。

2.如何思想游戏和产生怀疑的艺术?

今天的视觉艺术实践,几乎把过去艺术教育精致专分出来的美学流派、画种界限、专业标准、审美路径打碎后又重新复归了事物本来的生态关系。同时,也把那些高深莫测的理论和专业深度思考所不屑一顾的东西,那些被旧系统所摒弃的非视觉、非艺术的东西予以视觉化。艺术——如原初人们看世界时(如果不是刻意摆谱或透出点“贵族”气息式的忸怩作态)的万物杂陈新鲜活泼,越来越鲜明地呈现出学科交叉、文化交叉、时空交叉以及经验交叉的趋势。

毋庸置疑,视觉艺术的“反常”举动当然是由于有了过去的积累,才具备了思想腾挪的条件。如果不是拥有现代逻辑、理性思维、道德规范等“准备原则”(伊壁鸠鲁 语)等丰厚人生经验,当下的视觉艺术就不会有能力批判造成现当代人生活越来越僵化和机械化的思想根源的冲动,就难于产生“比外更远”和“比内更近”的双重思想特征。正是因为人们发现“人的思想并不如传统哲学和理论所说的那样,是来自人的主体性内部,或者来自人的思想意识在逻辑上的同一性,思想也不是从大脑向外延伸的东西,更不是对于它外部对象的占有或掌握”(福柯 语)。思想的进行与展开,实际上是某种同“外面”遭遇和相互交错的过程。换句话说,过去我们被“精致专分”教育塑形出的思想观,是一种通过将复杂的外部对象按理性思维的内在逻辑归纳、抽样、特征化后的结果。充分肯定这个认识过程,才有条件将其视为解释复杂世界的一种角度,可以反映但并不代表认识和思想的全部维度的道理。寻找实验艺术教育的充分理由,是因为思想在打破原有主体性结构的基础上进行“外在”活动,归根结底的目的还是要在激活思想自由的要素同时,建构思想自身的能力。

因此,实验艺术教育重视施教过程中显现思想的针对性和视觉生产关系的教学,是在重新考察文化来源和图像符号自身意图在被表征物之间的复杂关系,是在重视“外在”特定语境中的交流、传播、理解和解释的密切关系。譬如关于“符号来源”的教学,“方格”在我们生活中是如此常见,在没有“生物”图像的伊斯兰文化中却是典型符号。“鹰”虽是美国式民主精神的体现,方格和鹰的任意组合在文化重构中就会产生意义。五谷杂粮的民俗气质与咖啡奶酪的生活方式混杂,作为食物也许可以忍受,一旦置于文化精神的对话中就会产生“冲突”。如果文明冲突是当今不容小视的全球性问题,这类思想实验的关系,就会越过“符号”这一具体的课程内容而进入“外在”,进入“来源”。如此看来,实验艺术教育就有点像水中鱼,只吃营养思想的养料,却不介意养料的属地与身份。因此,没有理由不为别开生面的思想自由而产生实验性、怀疑性艺术。

3.如何充分理由和别开生面?

快速刷新的财富数字把中国推向必须承担责任的世界前台,相较于这些看得见的数字,中国艺术却晚人一步,仍在唯唯诺诺地摇摆不前。要给自己一个充分理由,并不是不知道眼下空缺的支撑点还有很多。尤其是在所展开的文化研究和艺术(图像)社会学实验教育中,倾向于强调“意义”在给“实验”下定义时的重要性,是因为“替换”、“转向”、“反常”、“非艺术”、“泛视觉”等等手段,并不是以旧式的风格、技巧、流派等思想路径为参照,而是在培养学生首先成为一名“一无所有”的创造者。此类“放空”与“清洗”思想污浊的实验教育,旨在时间里找到自己的文化观点,验证自己的认识和建立生存经验的必要过程。这个思想“外在”化的过程涉及自身与社会或集团间的意义产生和交换条件。学生在这类理论联系实际的艺术实验中,学会对应现实的能力,即“意义的给予与获得”(斯图尔特·霍尔 语)。给自己找个理由,就相当于形成了人与社会或集团间某种“共享的意义”。不仅因为思想“外在”化存在着巨大意义上的多样性,存在着解释和表达上不止一种的方式,他们涉及的概念和观念、感情和情绪、文化和习俗等等关涉实验艺术意义的可能,会给自己建立起发展和别开生面的理解与方法。尽管“他者”未必会合逻辑地回应或表达关于“共享意义”的确切内容,这个过程所形成的思想能力将有助于学生可持续发展能力的茁壮成长。

因此,强调“实验”是重要的,是指在所涉及的社会内容里赋予了人、客观事物及事件以意义的过程里。无论“社会内容”看似铁板一块或拒绝干涉,由于任何对象化的“内容”自身几乎不会只有一个单一的、固定的、不可改变的意义,如同霍尔所言:“甚至像石头那样明显的事物,也既可以是一块石头、又可以是一座界碑、或一尊雕塑,这取决于它所意味的东西,也就是说,取决于它所处的某个特定的使用背景,取决于哲学家们称之为不同的语言游戏(即有关界碑的语言、有关雕塑的语言等)的东西”(注6)。因此,给自己充分理由,就是通过对切身问题或困境的使用,通过语言描述,形态组合或分解、涂抹或冲刷,结合自己的实验意图,或围绕这些“外在”思考的感受,就像摄影使用感光纸经过显影而表象涉及的对象,象艺术展用作品展示对象来产生确定的展览主题的意义一样;给自己一个充分理由就是某种文化视点的实践。尽管“如何理由充分”的实验因人因事很不具体,会因时事造化难有明显的方式指称“现实世界”,它仍然会赋予个人文化视点或一个群体与当下“外在”对象思想以意义的条件。它是实验艺术产生“意义”循环成长的必要条件,也是实验者们藉此可以摆脱主流叙事结构控制,消解强势力量干扰思想展开的对策。

注⑴:摘自《天道章句之十一》“州辐同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也;铤埴为器,当其无,有埴器之用也;凿户牗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也。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注⑵:参见朱宁嘉 著《本雅明艺术理论研究》P18,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注⑶:(美)尼·米尔佐夫 著 《视觉文化导论》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6年11月版
注⑷:高宣扬 著 《福柯的生存美学》 P514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05年9月版
注⑸:参见蒋奇谷撰文《2009北京国际中国当代艺术理论批评研讨会序言》
注⑹:参见(英)斯图尔特·霍尔 著《表征·文化表象与意指实践》P3 商务印书馆 2005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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