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当前位置: 首页 > 评论 > 作品评论 > 星夜里的鼓号手
星夜里的鼓号手
作者:许江    来源:《美术报》    日期:2010-08-29

蔡亮 延安火炬 164×375cm

在整理、编辑蔡亮教授的这本素描集的过程中,我们有幸读到蔡老一生留下的500多幅素描,其中有蔡老17岁所画的现存最早的珍贵作品;有20世纪六七十年代艺术巅峰时期,为我们这一代艺术学子熟记于心的素描精品;有20世纪八十年代之后所画的带学院气息的经典之作。这样多的数量、这样高的水准、如此丰厚的一份艺术遗产,在专业画家和学院教授中都是鲜见的。端详着这些艺术精品,回想着蔡老一生的坎坷经历,我们沉浸在深深的思念和怀想之中,常常向着过去、向着历史发问。整个整理、编辑的过程实际上成了一个亲近的过程、揣摩的过程、思考和追问的过程。

唢呐的追问

认识蔡亮教授的人,无不熟悉他一生的代表之作,也是新中国现实主义绘画的经典之作——《延安火炬》。那长龙般的狂欢的队伍,那火把照亮脸庞的热腾腾的人群,以及那些鼓号手们忘情的行姿动态,都是我们这一代青年学子所闭目能详、熟记于心的。顺着这个开放、动态的回旋结构,将目光专注在欢腾的鼓号手身上,这些生动传神的形象常令我将他们与伦勃朗《夜巡》中的人物相比,我不止一次地想到:这些栩栩如生的鼓号手是否也如《夜巡》主人公般的真实有其人。有时,甚至会产生一种无以名状的揣测,总觉得在这些人物的后边有许多故事,有许多关于皮鼓、唢呐和它的主人们的身世夙闻。但这种感受却这样飘渺不定,模糊不清,从而无从捕捉,无法廓清。在整理和编辑蔡亮素描集的时候,几张五十年代末的唢呐手的素描格外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曾有过的飘忽不定的感受再一次不期而遇。

这是几帧相当传神的小速写,从不同的角度,生动地捕捉住了吹奏唢呐的农民的姿态;鼓起的双腮,在发力吹奏,吸纳着信天游的空气和音韵,带动了鼻翼轻轻扇动;低锁的眉头之上,刻写着几道深深的额纹,也刻写了号手的专注和忘情;微闭的双目投在跳到的手指之上,也把自己深深地投入唢呐的乐声之中。在这里,几条跳跃着、闪烁着,却又准确得令人惊讶,就像一根根绳索将乐手和唢呐捆扎在一起;唢呐与人融合一体,共伸共展,带着农民的粗放和爽直,带着乐声骤起的激越和紧张,还带着几分陕北高原特有的凄厉和悲怆,引领着观者步入这个没有背景却胜似背景的农民的世界,而唢呐和农民低头颔首的静姿动态,成为这个农民世界的窗口。

透过这个窗口,我们还可以许多次在这个世界里漫游。显然我们在这里切入的不仅仅是一个农民的世界,在这个农民的世界后面还隐蔽潜含着作者的意识世界。也就是说,这个具有草图速写性质的素描作品向我们显露的同时还有作者“在”此时此地留下的痕迹——如此激越跳动却又不失准确的笔迹,如此迅疾有力而又不失控制的线条。在这线条和笔迹的后面,有一双与那拨动唢呐的双手一样灵巧而富于感觉的手。无疑,此时此刻,唢呐与乐手是一体的,素描与画家也是融为一体的。

从素描精到的用笔和刻画,到生动的农民形象和农民世界的显露,及至潜含其中的作者的意识痕迹,在这个几乎是共时性的“读”的过程中,我幡然悟到:那曾多次浮现的飘忽不定的追问不仅是关于唢呐与乐手,而且更是关于画与它的主人的。

农民·画家

蔡老的素描作品中最有代表性的是农民,他尤其画活了陕北农民。何谓“活”,即是捕捉住了陕北农民的特点。陕北农民的特点是什么?是他们的方方正正的大脸庞?是地缘性特点演化而成的高鼻梁、宽额头?所有这些物性的构造是不足以构成真正的特点的。一张真正的农民的脸是在陕北高原、黄河流域的天地风雨中,在不断磨练和吹打的过程中才显现出来,重要的还在于这种显现并不向每个人“敞开”,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在西北高原之上,这种随处可见的农民的脸是容易被人忽视的,这种特点将为人们熟视无睹。也就是说,这种特点,这个“存在物”的本质即在它的存在过程中、在它的世界里呈现,又在其中被遗漏、被藏匿。

蔡老青年、中年最宝贵的时光是在陕西度过。陕西是青年蔡亮的政治生命处于最低谷的发配之地,也是他的艺术生命重新调整的更生之所。从他的履历中可以读到,那几年,他几乎年年都到农村中去:1956年春到延安,同年秋到宝成铁路;1957年春到陕北绥德、葭县、榆林,同年冬到商洛;1958年春到陕北米脂,同年冬到陕西汉中……。多少年,蔡老和农民生活在一起,劳动在一起,那个时代的艺术家对农民是谦虚热情的,这种谦虚热情又使得他们从农民那里回报了信任和亲近。今天,在关于蔡老的传记和回忆录中,记录着许多他和农民的动人佳话。事实上,蔡老本身有很农民的一面,他那爽朗、率直、充满顽童般的机趣和执拗的一面,在认识农民世界的过程中,在农民的特点被敞开的同时,敞开出来了。

在当时的情况下,蔡老的政治状况是十分糟糕的,甚至是低下的,因此,也是蔡老个人所无法解决、难以面对的。于是,画画成了一种忘却和逃遁。只有拿起画笔、只有在农民中间、只有在农民世界的这个“他方”,蔡老才有真正的生活,才有一个完整而有用的人的自觉存在。蔡老的“人”的存在正是在农民的世界之中,是在与农民的交往中,是在农民般的生活磨练和吹打中呈现出来的,因此,蔡老和农民的关系是一种情感的依托关系,在他们中间有着一种命运的契合。这种契合,使得蔡老对陕北农民有着深刻理解,陕北农民的特点是必然要被蔡老的意识世界所洞见的。

关键字:蔡亮,延安火炬,素描,语言,体验,视觉,牧者
分享到:
网友评论
用户名
验 证
· 您将承担一切因您的行为、言论而直接或间接导致的民事或刑事法律责任
· 留言板管理人员有权保留或删除其管辖留言中的任意内容
· 本站提醒:不要进行人身攻击。谢谢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