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的生活与我的艺术是一对拆不开的冤家。我的生活怪我的艺术不够带劲，我的艺术又怪我的生活不够肥沃，它们互相都指控对方应负全责。生活得不如意，是因为艺术不来电，艺术哑火，是因为生活落进了俗套。

2-我手里捏着一个美术馆，既展示自己的作品，也展示别人的作品、物品和形式。具体地讲，当代艺术就是被我放进我手头这个美术馆里的东西，是我观察到当前正发生于我这个美术馆里的那些风波、风声和风云。当代艺术只是我在自己手头这个美术馆里观察到的那些动静。

你原来有当代艺术？你是伟大艺术家，但你的作品被很多的偶然性拦在我手头这个美术馆的门外了？你感到吃惊、落寞？大可不必！

不管是我自己的还是你的还是前人的制品或文本或形式，只有我来策展它时，只有将它放进我手里的这个美术馆时，才对我陈列、展示和表达为当代艺术品，当代艺术才有可能发生到这一展览行为中。

3-哪里有中国的当代艺术？那个像股票市场、拍卖行价格行情表所假设的“当代艺术”在哪里？“中国当代艺术”是油田，还是炼油厂，抑或是国营加油站？我们用“中国当代艺术”这个词组意指什么？

说不清吧？那么，还是退回到我的说法上来：艺术是，上面说了，在“我”身上的；它正在我身上发生着；“中国当代艺术”只是发生到我身上的当代艺术。但正如你所说，我并不了解它的全貌。我也不想了解它的全貌。这就像给同学的卷子打分，道德压力太重，我不大敢去试，看到当代艺术作品，大多数时候我宁愿悄悄地避开。把我的判断变成分数，这行为我觉得没有什么意义。

4-所以，我不了解“中国当代艺术”，也不了解你的当代艺术，你还说当代艺术是无法定义的，那么，我因此就无法来谈这个莫须有的“中国当代艺术”了？我认为我可以谈。我认为没有人（！！）是了解了中国当代艺术的全盘，对它下了总体判断、给它定性后，再来谈它的。你说我不能来谈，问题是，照你的前设，反过来用到你自己头上，你也是不能来谈它，因为你了解的也不是它的全盘，你也没有足够长期和足够客观的观察。那么，我们因此就谁也不谈它了？

5-所以，如果我用理论、哲学之类的套路来谈中国的当代艺术的全盘或局部，我是将自己的生活和艺术都赌押到这种讨论里来了，是在拿这两者当实验材料。就像地震来了，我观察着我身上的地震仪的两相震荡，也就是我的生活和我的艺术之间如何感应着我身体外在我们时代里发生的那种“当代艺术”。我是用观察我的生活与我的艺术之间的连环感应，来评说我身外的“中国当代艺术”的。

6-你做了很多“当代艺术作品”，你难道认为“当代艺术”就一定落在它们身上的了？只有你做出来的制品才是正宗的当代艺术作品？你是茅台酒厂？事实是，我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中国当代艺术作品”我都未见过真容，不可能都见到，而且我也不想见到。人到了展览上，也不一定就见着或真的看见的。我也对中国当代艺术史一点都没兴趣，并相信，我们的每一次谈论它都推倒了这种艺术史。

7-当代艺术在哪里？它哪里都不在，只在我自己身上，它存在于我的生活与我的个人的艺术活动之间的激烈感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