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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俞剑华的画史研究
作者:    来源:    日期:2009-07-18

突破并梳理旧式的编写

民国之前,画史编写,并无严格体例可循.如果要溯源,最早的画史,当推唐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而这部编著,除前面的“六论”外,其实都凭着这位收藏家的爱好,较详地记录了两京寺观壁画和历代画家的传略。其他如宋代郭若虚的《图画见闻志》,邓椿的《画继》,主要是一种画家传略的汇编,抑或夹杂一点画事的掌故而已。有的著作,名日“画史”或“画史汇传”,实则无异于一种“藏画目”或“画家辞典”的出版物。严格地说,对如何较适宜地论述绘画在历史上的发生、发展、以及在历史上的影响、作用和它自身的演变规律,这还是我国近百年才注意到的事。在二十世纪,俞老师是一位较早地进行研究,并为后来研究者作出“铺路”的美术史前辈。俞老师对于画史的编著,秦汉之前,他把文献述及画事的,摘录、汇集成章,如述“三代之48绘画”,他把《左传》、《史记》、《尚书》、《论语》、《周礼》、《孔子家语》、《毛诗》、《说苑》、《庄子》、《韩非子》以至郦道元的《水经注》等都给以“引其要”,然后加以“集合”、“排比”,这就较前人的作法,大大地推进了一步。

秦汉之后,画事渐兴,画家多起来,画作影响大起来,对画事的议论也逐渐增加,又如绘画的派别逐渐产生,分派的议论也因此而复杂。有从风格分,有从师承分,有从地区分,种种说法不一,又譬如在画学理论上,专论、专著渐多,但由于议论者的审美情趣不同,论点也就各不相同。画事的发展,随着时代的进展,势必日益复杂。因此,如何梳理文献上的画史资料,便成为美术史家的重要任务。晚明自董其昌等将“画分南北二宗”以后,不少画家,鉴赏家,评论家都继之而全面铺开议论了。然而,比较科学地进行分析并梳理历代画学上的工作,这在前面已经提到,那还是近百年的事。

20世纪的上半叶,或就20年代至40年代而言,当时中国研究美术史的,有一个明显特点,除个别从事哲学、美学者外,基本上是美术史家,同时是画家,如陈师曾、黄宾虹、秦仲文、潘天寿、郑午昌、俞剑华、傅抱石等。他们一边作画,一边进行美术史的著述。他们有丰富的绘画实践经验,不仅了解历代画家的思想及其活动,而且比一般学者要深人的多。如俞老师的这部画史著作来看,很显然,他在某些议论上,就从画家的心态,对历代资料,作出了更适合美术家理解的反复梳理。正因为他是画家,同时熟识画史资料,所以,对历代绘画风格以及演变的论述时,不放过每个画家的一点长处,所以他的画史著作,能反映出许多画家在画技上的独到处,如说某某善画斗雀、草虫,又某某善于“葡萄作点”、“画梅染胭脂”,又是什么“写方竹作细笔阔叶”等,虽然这些整理,不属画史的主要方面,但是,俞老师能注意及此,正显示了他在研究上的特点。

再就是论及“西画之东渐”与“中画之东渡”,他给以列入“清朝之绘画”的第九节,字数不多,但意义深远。尤其对“中画之东渡”一文,他指出:“自唐宋以来,中国绘画逐渐流人三岛,彼国所习之‘南画’,即中国画也;彼邦视为画祖之雪舟,其作品乃近于夏圭,日本国画实即中国画也”,俞老师据事实作出明确的论断,这与日本有些学者“遮遮掩掩的论说”判然不同。俞老师说这些话之时,正在抗日战争爆发前夕,日本侵华势力高涨之时,俞老此言,不加“遮掩”,更表明一个中国美术史家的正直为人与爱国之心。

走出书斋深院的大门

“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这只能说明读书人有书本知识,或说待人接物中了解到一些外界情况,其实,“不出门”的局限性是很大的,否则,前贤何必要提“行万里路”的重要性。早在清代,徐斡就说:“明,莫大乎自见;聪,莫大乎自闻;睿,莫大乎自虑”。事实证明,任何人,若能“广游天下,会心必自辩”。俞老师于50年代后,在对中国美术史作进一步研究的同时,毅然远行,突破过去只坐书斋伏案研究的一套工作方式,因此,在他后来撰写的大量论文中,都贯串着他的“自见”与“自闻”。

1954年与1955年,俞老师与年青人一起,不舍作万里之行,据周积寅给他所编的“年谱”记载:“1954年五月至八月,(俞老师)考察济宁武氏祠,晋云山,泰安岱庙,泰山,长清灵岩寺,孝堂山,济南千佛岩,山东博物馆及图书馆,成都云门山,驼山,博山,潍县、北京,周口店,望都,大同,云冈,浑源,恒山,五台山,太原,晋祠,天龙山等处古迹文物和各地博馆的馆藏,模写文物及风景写生一百四十幅,写成《鲁冀晋美术文物考察记》,文字四万字”。可以想见俞老师在当时的收获。记得他曾对我说,“中国地大物博,历史文物丰富,我们美术史研究中,不看田野实物不行,看与不看大不一样”。“看与不看大不一样”,他的这句话,意味深长,给我留下了永不忘记的印象。

1955年,俞老师又赴开封,郑州,并去洛阳龙门考察,还到了巩县,渑池,安阳及南北响堂山诸地,撰有《河南河北美术文物考古记》。同年七月,俞老师竟远行至河西走廊,到了敦煌.在莫高窟考察时,还一再临摹莫高窟的壁画,使他的《中国壁画》一书的编著,有了实地考察作49基础,输人了第一手资料于著作中。这与他过去的画史编著,大大地跨前了可贵的一大步。1962年4月,许多美术史论家,由文化部组织,在杭州讨论并审订《中国绘画史》稿,有一天,他在会上作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我想重写中国绘画史,来个天翻地覆,我们要有书本知识,更要有田野考察的实际知识,我的老骨头,虽然年过花甲,现在有火车、飞机,古人说,行万里路,我要与年青人一起行十万里路,路虽漫漫,尽我的努力迈进。”这番话,博得了在座与会者的热烈鼓掌。当时我只38岁,尚未进人不惑之年,听了俞老师的话,无异对我以极大的鞭策,鼓掌之后,我沉思久久。深感俞老师的精神服人,年青的后辈,怎么不需要猛追直上。

结语

俞剑华先生不愧为我国有贡献的著名美术史论家。一生勤劳刻苦,突出地在中国绘画史这门学科上作出了努力。他的著作等身,除了他那巨著《中国绘画史》之外,他如《顾恺之研究资料》、《中国壁画》、《中国山水画的南北宗论》、《石涛画语录标点注释》等等,美术界几乎无人不读,其影响及于海外。俞剑华先生的治学精神,值得我们晚辈学习。如果说,我在数十年来对于画史画论的研究,还有一点什么成绩的话,应该不忘俞老师的教导。尤其是俞老师那种锲而不舍的勤奋,我把它当作楷模。我的一生,有好多位可敬的业师,他们在年青时,都不是“秉赋聪明”者,他们到了晚年之所以有很大的成就,就由于肯刻苦,肯钻研;也由于有毅力,有恒心。他们曾使“池水尽墨”,以至“磨穿石砚”。他们的硬功夫硬是“水到渠成”。先贤有言:“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他们“谋”,无非“三余广学”,无非“发愤忘食,乐以忘优,不知老之将至”。俞剑华老师能在中国绘画史这门学科研究上,对后人作出“筑基与铺路”之功,终成为20世纪令人崇敬的美术史家,此无他,就因为他的一生“发愤忘食”,兢兢业业,“不知老之将至”。

王伯敏(1924—),男,浙江台州人,中国著名美术史论家、画家。中国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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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字:俞剑华,美术史,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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