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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炼:《语言再现》导读
作者:段炼    来源:段炼博客    日期:2010-11-23

W.J.T. Mitchell “Representation” in Frank Lentricchia and Thomas McLaughlin Critical Terms for Literary Study,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0, 1995.

《语言再现》原名《再现》,为与另一译文《图像再现》相区别而更改译名。本文选自弗兰克·林特里恰与托马斯·麦克劳林主编的《文学研究中的批评概念》一书,芝加哥大学出版社1990年初版,1995年再版,该书简介可参见《凝视》导读。《语言再现》的作者米歇尔为美国芝加哥大学英文系和艺术史系教授,著名视觉文化研究和图像研究学者及比较文学学者,其《图像理论》一书在国内影响极大,中国学术界和读书界对他相当了解。

再现这一概念自产生之日起,就没有局限于视觉艺术,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言,文学和音乐也是再现的,而米歇尔更从政治方面阐述了代表制的再现特征。米歇尔的《语言再现》一文,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机会,可以换个视点从语言文学的角度来探讨再现问题,或可作为《图像再现》的参照与补遗。实际上,语言再现和图像再现本来就是再现问题的两个方面,二者同质却又各有其表,福柯在小册子《这不是一直烟斗》中,就讨论了二者的互动关系。

关于西方文艺理论界在20世纪后半期对再现概念的质疑,《图像再现》的长篇导读已有言及,而《福柯论马奈》的导读则作了基本阐述。米歇尔文章的不同之处,是他从皮尔斯符号学的角度来讨论再现,认为再现的三大类型是图标(icon)、象征(symbol)和索引(index)。关于皮尔斯的符号学,《符号》一文的导读也作了基本阐述。这样,此处余留的重要问题便是再现与符号的关系。

一件艺术作品可以被视作一个符号,与此相应,艺术再现便是符号的意指,再现的行为和机制也可看成是符号意指的过程和机制。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米歇尔才借用皮尔斯的三种符号,来指称再现的三种类型。不过,由于再现的论题之故,米歇尔没有专门讨论符号问题,也没有特别指明他要将再现研究与符号学联系起来。早在2002年,当笔者重读米歇尔这篇文章时,便留意到他从图标、象征、索引三方面讨论再现问题应是专有所图,便给他打去电话,求教他三类再现的出处,以及如此分类的目的。米歇尔在电话上明确地说,他论述再现的图标、象征、索引三方面,是借用了皮尔斯的符号学,因为这对当代文艺理论语境里的再现研究具有启发意义。

传统的具象艺术是再现的,但在再现型具象艺术中却不乏象征符号,而西方艺术史的象征传统则几乎与再现传统一样长久,二者甚至是平行发展且又相互渗透的。例如,在中世纪和文艺复兴绘画中,大天使手里的百合花就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符号,象征着圣母怀胎的纯洁。19世纪中期英国拉斐尔前派的绘画,继承了这一象征传统,而到了现代主义初期,法国和德国的象征派艺术,则在具象绘画中不仅继承而且发展了图像符号的意指性。

在20世纪的现代主义时期,艺术中的表现、抽象和观念形态相继出现,学者们为其一一找到了相应的符号形态。如果说再现对应于写实艺术,那么当欧琳在《符号》一文中将形式主义的抽象艺术视作符号时,我们对再现的老旧定义便不得不改变了。这就是说,再现并不仅仅是关涉视觉表象的意指行为,而且也是象征和指示的,现当代艺术中的抽象形式和观念符号,就此一变而为超越事物表象的非具象再现。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被福柯所质疑的再现、被福柯颠覆了的视觉秩序,便获得了重建的机会。但这里的困难是,一旦将再现视作符号,再现便有可能无往不胜,成为包罗万象的概念,却远离了再现的本义,从而自我解构,使再现的概念失去理论的价值。这不得不引起我们的警觉。

由此看来,米歇尔在长达万言的《语言再现》一文中,用过半的篇幅来讨论再现的本义,确有一番心机。这篇文章与萨莫斯的《图像再现》其实并不一样,米歇尔看重再现的符号特征,所以着重讨论了再现的意指性,即再现的“代表”功能,包括政治代表。这样,米歇尔不必固着于视觉表象的相似,而在不同层次上分析了再现的意指作用。这分析展示在他对英国维多利亚时代诗人勃朗宁的名诗《我的前公爵夫人》的解读中。当然,这几个层次的划分,及其整体结构的形式构建,并不是米歇尔特意指出的,而是笔者在阅读米歇尔文章时辨识出来的。

第一层,诗歌用戏剧独白体来再现可能的舞台演出,用一个独白的片断,再现了公爵向客人讲故事的场面。第二层,公爵所讲的故事,是用语言来直接再现一个已经发生的往事,虽是片断,但却间接地指向了他谋杀妻子的整个密秘。第三层,公爵的戏剧独白,描述了前公爵夫人的肖像画,再现了这幅画的视觉特征。第四层,公爵对这幅画的再现,是一个重要的过渡和转折,这首诗从语言再现转入图像再现,而这幅画则再现了画中的人,再现了前公爵夫人的相貌、习性和可能的事件。第五层,这一切视觉的再现,又指向了肖像背后的隐秘故事,并就此返回到故事本身,与第一层对接,构成了一个完美的起承转合,在形式上建成了再现的整体结构。

这五层再现所构建的整体,是一个形式的结构,其中有两个重要关键。首先,诗歌用语言来再现图像(诗中的肖像画),是再现的再现,或曰用再现来再现“再现”,暗藏了悖论的可能。其次,诗人本身并未出场,诗歌不表明他对前公爵夫人的态度,也不表明他对公爵及其谋杀的态度。诗人站在一个貌似超然的高处,调度着所有的再现。换言之,诗人用诗歌的语言来再现了上述五个层次的再现。在这个框架里,每一层次的再现,都是一个符号或复合符号,而再现之各层次的递进,则是符号之意指的深入,具体地说,就是最后对谋杀事件的终极暗示。

需要注意的是,米歇尔是当代批评理论界的形式主义者,他的文章并未讨论对再现的质疑和颠覆等问题,甚至也没有讨论再现的真实性问题。但是,他将再现的概念同符号学贯通起来,却让我们可以一窥形式主义在今天的发展,及其在当代批评理论中的位置。

关键字:段炼,语言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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